「观点」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蕴含哪些人类政治普遍原理

本文内容转自“人民大学国政评论”微信公众号，作者为苏长和教授。

● 原编者按

本文根据苏长和教授在第五届中国政治学知识体系论坛上的发言整理而成，是人大-复旦两校政治学科对话系列的第二篇。

◉ 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是为中国作为世界大国提供历史正当性和道路制度合理性的论证的。这就是政治学为国家在世界争取聚拢政治软实力的功能。

◉ 好的现代化无非这样几个标准，第一个标准是不是实现了自身的发展？第二个，发展成果是不是被更多的人共享？这个道理背后讲的是人民中心。第三个，现代化实现的过程不能是以侵略、掠夺、扩张、殖民他人为前提的。第四，实现自身发展同时同他国实现共同发展。

◉ 在公权力来源、安排、使用问题上，政治学有三问：公权力来自哪里？公权力到底用什么样的制度进行安排？为谁使用？当代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在这三问上，给出鲜明的回答，也就是公权力来自人民，公权力安排的形式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体系，公权力为人民所用。

◉ 中国作为世界政治大国，你的道路制度怎么让世界上更多人理解、接受，符合历史正当性和逻辑合理性，这就是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的时代和世界意义，是政治学学者的责任和义务。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还有一个意义，就是解放的意义，怎么从老的教条的知识体系中挣脱解放出来，形成自主的、独立的政治学学问，这也是学术独立实现学术自由重要的含义。

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蕴含哪些人类政治普遍原理

苏长和

谢谢李巍，我一看到李巍就想到他当年《华山论剑》那篇文章，意气风发啊。特别感谢杨老师，还有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连续办了三届线下论坛。两校三院2019年一起商量组织个有意义的论坛，当时心伯老师、我，还有杨老师，一起就“政治学知识体系”这个主题不谋而合。现在看来，当时我们还是有一点前瞻性。我这组学者主要是国际政治的学者。国际政治其实也是政治学的一部分，在中国，大的政治学、广义的政治学其实涵盖传统政治学、国际政治、公共管理、党史党建、科社、国家安全学、区域国别学等很多新老学科。

我今天的发言题目讲中国政治学的自主知识体系蕴含了哪些人类普遍的政治道理，前面四位老师都讲到特殊与普遍。光斌讲到特殊与普遍之间不是对立的，亚林讲到现代化叙事模式，易寒讲到在国际对话中提升中国政治学知识体系国际影响，吕杰讲到方法论。我主要讲三个问题。第一是政治学的中国时代。中国当仁不让是一个世界政治大国，但可能还不是政治学的大国。政治学是干什么的？我们把政治学作为治国理政的学问来研究，但它的作用可能还不仅仅在这里。政治学对大国来说，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为一个国家成为或者作为世界政治大国提供历史正当性的论证。我认为人民大学杨光斌老师非常有远见，人民大学的同仁们近些年发起历史政治学讨论，历史政治学我个人认为一个很重要功能，或者说历史政治的目的的论证，为中国作为世界大国提供历史正当性的论证。除了这个论证以外，作为或者成为一个世界政治大国，还要有一套前面各位讲的对这套道路制度的逻辑合理性认证。这个工作做完了，就是政治学中国时代的到来。直接点说，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是为中国作为作为世界大国提供历史正当性和道路制度合理性的论证的。这就是政治学为国家在世界争取聚拢政治软实力的功能。

《全球公共问题与国际合作——一种制度的分析》

第二，结合主题，我讲下特殊的叙事和普遍的叙事之间转化和提升问题。像前面各位老师所说一样，我认为这两者之 间不是对立的，我们当今研究中国政治学，公共管理也好，国际政治也好，经常会讲中国特色、特点、特征。其实这些都是特殊的叙事，我经常在学院里面跟同行老师交流，其实，中国政治学话语中许多特殊的叙事里面，实际上包含了很多人类政治的一般原理，因为中国人所使用的这些特殊的叙事，前提是在掌握人类政治发展的普遍规律基础上，用中国特殊的、特色的话语把它表述出来。换句话说，这种表述方式，我们只要使用会通法的话，仍然可以还原回一般。

当代中国政治发展为政治学发展创造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和机遇。我个人一直觉得，在各门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建设上，政治学是相对最成熟的，有一套比较系统的成体系的逻辑合理的叙事。刚刚杨老师讲的中国政治学概念、逻辑我很同意，我们也在做梳理中国政治学标识性概念工作，这个概念体系我的幻灯片上有，时间关系就不一个一个讲。看看这些概念，其实就是一本新政治学的大纲，大家看看是不是？这些概念如果按照章节编出来，它就是一个新政治学的大纲，几乎每个概念都包含了我们对人类政治普遍道理一般性规律的认识，然后使用了中国特色特点的话语把它表述出来。这是很有意思的话语转换和创造现象。所以，认为中国特色讲的太多不利于国际交流这种看法是不准确的，中国特色本身蕴含着世界一般。

那么，怎么完成特殊到一般的再转化、再创造、再提升？时间关系我简单举两个例子，一个国际政治领域的，一个传统政治学领域的。在二十大报告中，总书记讲中国式现代化，讲了五个特点特征。其实我们前面四位老师讲到现代化叙事，光斌和亚林都讲到，如果我们将这五个特征放到世界现代化一般意义和目的上看，用高度简练的话语来讲，其实就是什么样的现代化？谁的现代化？怎么实现现代化？五个特征还原成一般，本质问题是什么是好的现代化？好的现代化无非这样几个标准，第一个标准是不是实现了自身的发展？第二个，发展成果是不是被更多的人共享？这个道理背后讲的是人民中心。第三个，我们搞国际政治的，会自然把现代化实现的过程不能是以侵略、掠夺、扩张、殖民他人为前提的，大家可以发现，西方特色现代化理论害怕这个标准、回避这个标准、不讲这个标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旗帜鲜明地将和平发展作为重要标准，中国在这个问题上有道义高点。第四，也是我们搞国际政治经常讲的，实现自身发展同时同他国实现共同发展。

如果按照这四个标准来讲，我们回过头来看中国式现代化五个特点，会发现五个特点的绝大部分内容是在这四个现代化一般标准里面的。这样就比较巧妙地把中国式特殊的东西用一般的话语把它讲述出来。

我举的第二个特殊到一般转换转化的例子，和传统政治学议题有关。我们搞政治学都知道，在公权力来源、安排、使用问题上，政治学有三问：公权力来自哪里？公权力到底用什么样的制度进行安排？为谁使用？这是个一般命题，但是不同的社会、不同历史发展阶段，对这三个一般问题的回答是不一样的。例如公权力来自哪？有君权神授说、有天命说、有私权说；公权力怎么安排，涉及到政治制度安排，近代以来西方讲的是三权分立、资本主义代议制那一套；公权力为谁用，有的政治学说讲为封建集团、资本集团。当代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在这三问上，给出鲜明的回答，也就是公权力来自人民，公权力安排的形式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体系，公权力为人民所用。这个回答所使用的话语当然是中国特色的，但是体现的却是对这三问最先进的政治学答案。为什么我们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创造了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这个政治文明新形态可以从我们对人类政治学三问的回答中充分表现出来。这是中国人为人类政治很了不起的贡献。我们这组发言四位老师都是搞国际政治的，进一步想一下，其实对这三问的回答，对人类国际秩序构建也是有启发的。所以，在我们为中国作为一个世界政治大国的历史正当性和道路制度合理性论证时，如果我们将特殊和一般进行结合、转换、转化，就能够看出中国政治发展道路为什么创造了人类政治文明新形态这句话的重要含义。

《21世纪全球政治范式》

最后一点是这样做的意义。我们讲知识体系要构建一套自洽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在世界上有感召力、影响力和吸引力，你作为世界政治大国别人服。美国作为世界政治大国其实中国人骨子里对它不服，对它的政治软实力也不服，对它通过对外扩张的办法实现政治大国中国人也不服，不光中国人不服，很多国家也不服，或者口服心不服。那中国作为世界政治大国，你的道路制度怎么让世界上更多人理解、接受，符合历史正当性和逻辑合理性，这就是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的时代和世界意义，是政治学学者的责任和义务。

中国人在政治上其实是很骄傲的，有道义上的很大优势，但是一段时间在英美特色政治学叙事影响下，中国政治发展的历史的正当性、道路的合理性几乎处于学术审判的位置，搞政治学有一段时间觉得抬不起头，面对西方特色政治学好像自卑。事情不是这样的。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还有一个意义，就是解放的意义，怎么从老的教条的知识体系中挣脱解放出来，形成自主的、独立的政治学学问，这也是学术独立实现学术自由重要的含义。有了这个，学术精神才能振奋，学术发展才能在掌握主动中守正创新。

时间关系就讲到这里，讲的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

作者简介

苏长和，1971年生，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著有《全球公共问题与国际合作——一种制度的分析》《21世纪全球政治范式》（合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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